嗜甜先生

【金钱组】情愫

排雷:1.史向 2.只有假糖 3.北平没有租界


那个遥远而温暖的午后,阿尔怎么也无法忘却。即使接到了故人的死讯,他也下意识的想到起那天金灿的光,和他温柔的笑。忘不了,多年以后那笑意依旧,倒是他,模样大改。

 

王耀要回国了,他甚至没来得及修完全部课程就要与他告别。

 

“王,你为什么这么急呢?”彼时他不过是个学生,纵使回国,又能如何。但王耀不这么想,他只轻柔一笑。是个外乡人无法理解的笑。

 

“我要回家。”他轻轻说,和每个作答的时刻一样坚定。二人静坐许久,相视无语。

 

那天的海水颜色很深,连卷起的浪涛都带着灰。

 

等二人再见时,已是个血气极重的阴暗的冬夜了。

 

王耀紧捂左臂,快速穿行在曲道间,不时回头,片刻便与一人狠狠相撞。一阵天旋地转,鼻尖嗅到泥土的气息。

 

“对不起,先生。”王耀快速爬起,顾不上摔倒的另一人,就想往前奔去。

 

“慢着。”那人狠狠抓住他的手腕,“贵国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吗?”他缓缓站起,用一个极其绅士的姿势点燃烟,把两人的面庞照亮。

 

“哦?您……”王耀语气古怪,却为抬眼看到的容颜所惊,“阿尔?”

 

阿尔嗤笑一声。“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美国领事。”他故作姿态,“一个中国人,在租界外试图打扰我国人民休息,该怎么处置呢?”他或许是在等待这狼狈一幕的上演,毕竟身后嘈杂的声音渐渐靠近。

 

王耀眼中闪过失望,如果这个人不是阿尔,或许他会激烈,会挖苦,会用尽一切方法,可他是阿尔。心中着急后面的跟随,下颚却猛的被抬起,眼前一阵光亮。是个极其屈辱的姿势。他在被阿尔打量,用一种尊严不复的方式。

 

“是谁呢?……王!”单个“耀”字在他舌尖滚了许久,或许是音调过于陌生,他没有吐出来。

 

王耀变了,他双颊深陷,面色蜡黄,眼睛倒一同当初,炯炯有神、锐利无比。

 

“好久不见!”他松手,笑着紧紧抱住他。那根烟被扔开,在地上顽强地闪了两下,熄灭了,一切重回黑暗。

 

“抓到了!他在这里!”一个人出现在路口,带着灯,重新照亮了这片小巷。他神色扭曲,“前面是美租界,他跑不了!”

 

“没有人教过你,不要在租界外大呼小叫吗?”阿尔掏出枪,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胸膛。暂时寂静了下来,而那盏灯咕噜噜滚了一阵,还没熄灭,顽强照出他们的影子。

“走!”他们踏入美租界。

 

看守懒懒抬起眼皮看了眼他们,对着阿尔露出个谄媚的笑,放他们进去了。

 

“不要让后面的人进来。”阿尔扬起下巴。

 

看守点点头,算是回应。

 

身后的喧闹被阻拦,正是夜深月明时。

 

“要不要去休息一下?”阿尔直指公馆,露出个暧昧的笑来。“还没去过吧?”

 

“不用了。”王耀深吸一口气,“我的手臂伤了。”他已经感觉到附着的衣物一片濡湿,疼痛感愈发强烈。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阿尔放慢脚步,“现在估计只有外面的医院开着了,太晚了。”

 

“不过是因为我的文章恼羞成怒罢了。”王耀不屑道,“你带我出去吧,就不用你陪我去医院了。”他露出个阿尔熟悉的笑,“毕竟,你还有红颜知己需要叙旧呢。”意指明显。

 

“我们好久没见了,真正需要叙旧的人应该是你才对。”阿尔认真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等下怕不是会直接回家,还是去医院看看的好。”

 

纵有些年没见了,但二人毕竟共度几年求学时光,关系亲密不是他人能比。虽然王耀一直心有隔阂,但总体上还是相处愉快。

 

随后检查,王耀胳膊上的伤倒是没怎么,可阿尔却把他拉脱臼了。

 

“我付我付。”阿尔假装丧气道,“谁知道是王呢?”像极了他们以前打赌失败请吃的样子,但王耀神色冷漠,并未与他嬉笑。正疑惑着,窗外却穿来一阵又一阵杂音。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反反复复说道,声音越来越大,还参杂着抽泣声。王耀皱了皱眉,就是不知道他是在为那嘈杂而皱,还是为那医生的手法而皱。

 

阿尔早就心生厌烦,推开窗,朝外喊道:“你们不能把她赶走吗!”还嫌力度不够,把子弹打在一旁。

 

那妇女被这吓坏了,哭泣声更重了些,却是抱着孩子跑走了。

 

“算她好运。”阿尔不满地收起枪。

 

“她走了?”王耀动动身子,医生手法还不错,没有什么不适感。

 

“我们也走吧。”王耀付费时没要阿尔的钱,但囊中实在羞涩,还是叫阿尔付了。

之后阿尔自然是一阵笑,说他回国后无论是身体还是钱包都消瘦不少,不若不回。又向他保证,遇到危险后可以在那边躲躲,倒是一副尽地主之谊的样子。

 

可王耀再没去过,两人此次就是最后一面了。

 

后来阿尔翻看王耀的文章,发现他在一篇文章中专门记载了这件事,还提出了自己的渴望:“我宁愿倒在这个冬夜,倒在北平干净的雪里。”阿尔只觉好笑,这里,可不是北平。

 

他也确实如愿以偿倒在血泊中了。

 

阿尔总觉得,自己就在他身旁,在低头转身的一刹,那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胸膛,温热的血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在阳光下,在积雪中,那对漂亮的鸦羽永远垂下了。嘴角的浅笑浮现,似乎沉溺在美好的梦境中。

 

可那子弹是肮脏的、血腥的、不公的。

 

王耀实则倒在一处漆黑的小巷,连明天的曙光都难以照耀,更不用提及雪花。他眼睛大睁,神态僵硬,黑发被污水浸湿,蚊虫环绕,烂菜叶子紧贴面颊——若不是那杂役倾倒泔水,或许这具尸身真的会腐烂直至难以辨认。

 

阿尔只是看到了报纸上的短文,以及几天前王耀托人送来的钱。

 

两清了。

 

就这么不想见他,受他帮助吗?这个人啊,真是。

 

那个过激的、直接的、大声疾呼的、因而被报复的王耀,不会有一个这样的好友。他只能在这里,为他凭吊。

 

阿尔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又心有希冀地想,他们的私交应与其他无关,是干净的。

 

小小的情愫也难以系起侵略者的一丝怜悯,他们的枪炮依旧呼啸而过。不过是同样的枪炮和愤怒的呐喊才能让这片土地升起片刻安宁的希望。

 

其实,王耀最后找到了那个妇女,帮助她渡过了难关。相信那个孩子,一定会带来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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